紅色蘋果派

櫻花滿開，天空中充滿軟綿綿的雲彩，是年初參拜的好天氣。

小酒窩在神社周圍晃蕩，觀察著來來往往的人群，他看見參拜的人都一臉的快樂，且帶著希望走進神社，人們充滿活力的表情讓他覺得有些無聊，畢竟自己沒有實體，也不是什麼善良的靈魂，進去神社也只是惹得一身麻煩而已。

能不能出來還是另外一回事。

但話說回來，為什麼好像有一股奇怪的視線盯著他啊？感覺有點令人發毛，卻又找不出來是誰看著他。

小酒窩飄到人群中晃啊晃的，試著離開那個緊迫釘人的視線，但過沒多久，他被什麼東西抓住，也無法逃離。

「抓到了。」

一個柔軟的嗓音傳來，小酒窩一邊掙扎一邊抬眼，他看見抓住他的是一個穿著和服的小男生，頭髮整整齊齊的，好奇的看著他，他那明亮的雙眼讓小酒窩不自覺停下了動作。

「抓到什麼？」

小酒窩看到另一個小男生跑了過來，他有著微刺的頭髮，好奇地看著自己的方向，但焦點並沒有在自己身上。

看來他看不到自己。

「一個綠色的……」抓住自己的男生頓了頓，眨眼回問身旁的人：「律，你看不到嗎？」

名為律的男生搖搖頭，小酒窩看到抓住自己的小孩有些失落的垂下肩膀，當他看向自己的時候，眼神中帶著濃濃的歉意，然後他摸了摸自己，並放手讓他離開。

「對不起。」

男孩彎腰跟自己道歉，這也讓酒窩感到奇怪，畢竟不是每個人都看的到自己的，而會對幽靈道歉的人就更少見了。

「哥哥，你在跟誰道歉呢？」

「沒有。」

男孩搖了搖頭，他抓著身旁人的手，語調柔軟的說著：「沒事的，律，我們走吧。」

「好。」

小酒窩飛離兩人，在上空觀察著男孩跟那個名為律的小男生一起離開，過沒多久，看似他們母親的人走向他們，她穿著樸素的和服，牽起他們幼小的手，走進參拜的人群之中。

到了中午，小酒窩再次飄回神社的時候，看到早上的男孩一個人孤單的站在入口的鳥居旁，神色緊張。

這倒是讓小酒窩感到有些興趣，他飄到了男孩的周圍觀察著他，他發現原本在男孩身旁的弟弟與母親都不在，想來這男孩應該是走失了。

男孩眼眶泛紅的看著周圍，不斷的想從中找到認識的人，卻都徒勞無功，這讓他感到更無助了，他抹了抹臉，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，然後繼續尋找人群中那熟悉的身影。

真是麻煩，雖然是這樣想，但等到小酒窩反應過來的時候，他已經飄到了男孩的身前。

「喂，你在這作什麼？」

「……」

男孩聽到聲音後他愣了一下，然後他轉頭看向小酒窩的方向，眼神中充滿了驚訝，像是沒想到會有人像他搭話一樣，這反應讓小酒窩有些煩悶的抓了抓頭。

沒多久男孩才反應過來。

「我找不到家人，剛剛參拜完後我們就走散了……」

男孩的語氣帶點泣音，他輕抓自己的和服，不知所措的看著小酒窩：「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，所以在路口這邊等……卻沒看到他們……」

「你在這待多久了？」

男孩搖搖頭，小聲的回答：「不知道。」

小酒窩微微皺眉，覺得自己不該淌這個渾水，但又無法放著他不管。

畢竟他是難得可以看見自己的人類，而這孩子應該也有潛力可以幫助到自己，小酒窩想著。

「你叫什麼名子？」

男孩眼眶有些紅的回答：「影山茂夫。」

「這樣啊？那你就叫我小酒窩吧。」

「好。」

茂夫擦了擦眼，溫順的點點頭，然後回問眼前的幽靈：「小酒窩你為什麼會在這裡？」

這問題可真奇怪，小酒窩心想。

小酒窩在他周圍飄了一圈，露出了個自信的笑容：「因為本大爺是幽靈，想去哪就去哪。」

「不是，我是說……」

茂夫有些遲疑的看著小酒窩，然後他伸出了手，輕輕抓住了小酒窩的手，就像是抓到一團空氣似的，但茂夫並不介意，他墨黑的眼專注地看著小酒窩。

「為什麼你還在這個世界上？」

小酒窩僵持在半空中，驚訝的看著茂夫，然後他沈下了臉，過了許久才回答茂夫的問題。

「因為我有執念在這世上，但我想，這跟現在的情況沒有關係。」

茂夫看著小酒窩的表情及語氣，知道自己問了不該問的話，於是他放開了小酒窩的手，低頭跟他道歉：「對不起。」

小酒窩抬眼，困惑的回問：「為什麼要道歉？」

「我不知道你不想說這個，還這樣問你。」茂夫語氣間充滿愧疚，有些不安的抓著自己的衣擺：「我應該多想一下的。」

「沒事。」小酒窩揮揮手，不在意地接著說：「現在你該想要怎麼回家，而不是關心我。」

「好。」

茂夫點頭，但是當他看著周圍來來去去的人群以及建築的時候，他發現自己一點想法都沒有，這讓他感到有些絕望，也許自己回不了家了也說不定。

小酒窩看著茂夫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是往糟糕的地方想，他輕嘆了口氣，直接飛到天上觀察周圍的建築及地形。

當他再度飛下來的時候，他看到茂夫直直地朝他奔跑過來，然後將自己緊抱在懷裡，並跪坐在地，淚水不斷地穿過靈體，這讓小酒窩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滑過了他那冰冷的內心。

小酒窩抬頭看著茂夫難過的臉，有些不解的問著他：「怎麼了？」

「我以為你離開我了。」

茂夫輕聲哭了出來，他的手抱的更緊了：「如果你不在，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，對不起。」

這孩子可真容易道歉，是因為怕會麻煩到我嗎？那他也太細膩了點。

「好了好了。」

小酒窩拍拍茂夫的手，雖然靈體能接觸的東西不多，但用話語安慰還是做的到的：「我剛剛只是上去看一下周圍，沒有要離開你，你還記得你是從哪個方向來的嗎？」

茂夫揉著淚眼，輕咳了一下，然後指著來時的方向：「那裡。」

北邊嗎？

「你記不記得走了多遠，周圍有沒有什麼顯眼的東西？」

聽到小酒窩的問句，茂夫低頭想了一下，然後眼神發亮的回答：「剛剛來的時候有經過學校，是我跟律讀的地方，到那邊就離家裡沒多遠了。」

「學校嗎？」

小酒窩想著剛剛看的地形，學校是有不少，但這範圍還是有點太大，於是他繼續問：「屋頂是什麼顏色的？有操場之類的嗎？」

「紅色的屋頂，前面有小遊樂場，附近還有一個很大的公園。」

「好，等我一下。」

有這些線索應該就夠了，小酒窩飄離茂夫，準備再去天上在尋找地標，但過沒多久，他停在半空，然後飄回茂夫身邊。

「我去看一下有沒有你說的學校，有的話我等等直接帶你回去。」

小酒窩停頓了會，指了指茂夫所站的位置，接著說：「你在這邊等我，等等就回來了，別跑太遠。」

「好。」

茂夫點點頭，他抓緊自己的手，擔心的看著小酒窩：「路上小心。」

「恩。」

應答完後，小酒窩飄到了天空，朝著北邊方向尋找著茂夫所說的建物與公園，過了許久，他才看到了相符的建物，但離神社有一段距離，不知道茂夫走不走的到，他想著。

小酒窩飄回原來的位置，而茂夫則是站在原地等著他，當他看見小酒窩回來之後，他跑向小酒窩，有些緊張的問著他。

「沒事吧？」

「沒事。」

小酒窩看著他的表情，忍不住笑了出來。

「我剛剛有看到你說的建築，但要走一點路，你可以嗎？」

「可以！」

茂夫露出了個開心的笑容：「我剛剛才跟律走了過來，媽媽還稱讚我們可以走那麼久很厲害。」

「那我們走吧。」

小酒窩向前移動著，茂夫也跟著他一起前進，當他轉身時，他看見茂夫欲言又止的表情，這也讓他感到些微的好奇，然後他聽到茂夫的問句，小小聲的。

「小酒窩？」

「嗯？」

「我可以牽你嗎？」

茂夫看著小酒窩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：「不行就算了，如果你覺得麻煩的話……」

原來是為了這點小事。

「可以啊。」小酒窩無所謂的聳肩，他提醒似的接著說：「但別人看起來會有點奇怪就是了。」

「沒關係。」

茂夫三步併兩步的跑到了他的身旁，無畏的牽起了他的手，快樂的說著：「這樣就不會迷路了。」

幽靈是會迷路去哪呢？小酒窩心想。

小酒窩看著茂夫的笑顏，沒有多說什麼，他牽著茂夫的手，一人一靈就這樣漫步走出了神社。

過了一段時間，他們走到了茂夫所說的學校，小酒窩看著學校那鮮紅的屋頂以及前方的球場，他放開手，飄到天上觀察著周圍，然後又飄落回茂夫身邊，詢問接下來的路線。

「現在呢？」

「沿著公園走，過橋就到了。」

茂夫指著前方的公園：「我們家有著紅色的屋頂跟白色的圍牆，前面的草皮還有種樹，應該不會太難找。」

小酒窩點點頭，在他準備繼續往前的時候，他發現茂夫的腳步有些不穩，看起來是累了，畢竟在高溫下走了一整天，又沒休息。

他飄到了茂夫身前，擔心的看著他：「要不要休息一下？」

「不用，我想趕快回去，律跟媽媽一定很擔心我。」

茂夫搖搖頭，他揉了揉眼睛，語氣溫軟的繼續說：「而且有你陪著我，所以沒關係的。」

話雖是這麼說，但感覺也撐不了多久，小酒窩皺眉。

「等我一下。」

說完他便飛離茂夫的身邊，茂夫只好走到一旁的涼亭裏面等他回來。

茂夫輕靠在牆上，躲在陰影處休息，他的眼睛有些半合半閉，疲累讓他感覺快睡著了，當他閉上眼要進入夢鄉的時候，他聽到了一個穩踏的腳步聲朝他漫步走來，茂夫抬頭，發現是一個纖瘦的男人，他穿著黑色長版的風衣，然後走到了自己身前，蹲下身來看著他。

「你還好嗎？」男人摸了摸茂夫的額頭，有些擔心的問著。

茂夫點頭應答，他不認識男人，但他臉上那紅色的酒窩卻令人感到熟悉。

「小酒窩？」

「恩。」小酒窩笑了笑：「怎麼，這麼快就認出我了？」

「我看到了你臉上的酒窩……」茂夫打了個哈欠，他揉了揉眼：「所以想說是你。」

「是嗎？」小酒窩心情不自覺的好了起來。

「對，但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？還可以摸到我。」

茂夫輕摸小酒窩的手，好奇的問著：「你不是幽靈嗎？」

小酒窩聽到了之後，他咧嘴笑了出來：「我跟這個人借了一下身體，所以才能摸到你。」

「欸？」

茂夫緊張的拉著小酒窩的袖子，擔心的說著：「這樣不行吧，快還給人家！他一定很困擾的。」

「沒關係，一下子而已。」

小酒窩拍了拍茂夫的頭，試著讓他安心：「我跟他說好了。」

「真的？」

「真的。」

茂夫看著小酒窩那信誓旦旦的表情，他小小的腦袋想了一下，最後決定相信他：「好吧，之後一定要還給他喔。」

「好。」

小酒窩放下了手，他看著茂夫被太陽曬得有些泛紅的臉以及睏倦的表情，他輕皺眉頭，然後轉過身背對著茂夫：「上來吧。」

「什麼？」

「我背你回去。」小酒窩指了指自己的背：「這樣比較快。」

茂夫驚訝地瞪大眼：「我自己走就好了，沒關係的。」

小酒窩挑眉：「你不是趕時間？」

「可是……」

茂夫有些猶豫，他輕抓自己的衣角，一臉擔心的看著他：「這樣太麻煩你了。」

「你不上來我就要一直蹲在這了。」

小酒窩看了他一眼，有些沒耐性的說著：「還不快點。」

茂夫聽到了以後，他遲疑的看了看小酒窩，最後選擇伸出手，慢慢地爬上小酒窩的背，並將手環抱於前，緊緊的抓住他，然後將臉埋到他的背上。

「那就麻煩你了。」茂夫小聲的說著。

「沒什麼。」

小酒窩抱住茂夫之後，他站起了身子，然後邁步走出涼亭。

風輕柔的吹起，將純白的櫻花吹飛到藍天之中，溫柔的風使得茂夫抬起頭來看向天空，他伸出手想觸摸不斷飛舞的雪櫻，卻發現自己怎麼抓都抓不著。

小酒窩發現茂夫抓櫻花的舉動，覺得有趣之餘，他漫步走進公園，暗地揮了揮手指，使用超能力，將紛飛的櫻花聚集在茂夫周圍。

「哇啊－－」

茂夫雙眼放光的看著花瓣飄落在自己身旁，他輕抓了一把花瓣，然後將手放到了小酒窩面前，興奮的看著他。

「小酒窩你看，好多純白的花瓣！好漂亮！」

「是啊。」小酒窩輕勾起嘴角，心情愉快地接著說：「真的蠻漂亮的。」

「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律也能看到。」茂夫有些失落的看著手中的櫻花，語氣帶點可惜：「這麼漂亮的櫻花不是常常有的，就跟雪一樣呢。」

「等你回去後在帶他過來吧，反正就在旁邊而已。」小酒窩說著。

「好。」

茂夫將櫻花放到自己的小信玄袋內，然後伸手環抱小酒窩，開心的笑了出來。

「小酒窩。」

「怎麼了？」

「謝謝你帶我回家。」

茂夫靠在他寬厚的後背，疲憊的閉上眼，低語般的輕聲說著：「有你真好。」

小酒窩覺得心頭一緊，他轉頭看向茂夫，卻只看到他的黑髮隨風搖曳，然後他發現茂夫抱著他的力道似乎鬆了點，想來應該是累到睡著了。

他調整了一下姿勢，抓緊茂夫幼小的身軀，並漫步向前行。

過了橋，小酒窩開始到處尋找茂夫所說的住家，但都沒有看到相符的建築，他只好背著茂夫到處走。

過沒多久，他感覺到自己的衣角似乎被拉住了，而看向他的是一個黑髮的少年，眼神中充滿警戒，少年的眼神飄向了小酒窩後方的人，語氣間帶著質疑。

「你要帶哥哥去哪？」

律抓緊了小酒窩的衣角，跟茂夫相同的黑色雙眼直直的盯著小酒窩，這也讓小酒窩感覺自己好像被看穿了一樣。

「帶他回家。」

小酒窩一邊說著，一邊輕蹲下身，他讓律靠近熟睡的茂夫，然後站起身繼續解釋著：「他只跟我說你們家在附近，但沒說到底在哪，既然你是他的弟弟，那我想你可以帶我回去？」

律認真的看著小酒窩的臉及熟睡的茂夫，想來茂夫應該是真的信任他才敢這樣讓一個陌生人帶他回來，而且這個陌生人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也不像是在騙人，律在原地思考了許久，然後他點頭答應了小酒窩的請求。

「可以。」

「那我們走吧。」

律看了茂夫一眼，然後他走向前帶路，小酒窩則是跟在他的後頭，過沒多久，他終於抵達了影山家。

果真是紅色的屋頂跟白色的圍牆的房子，小酒窩心想。

小酒窩用手輕拍茂夫試著叫他起來，茂夫嗚咽了聲，將臉埋在小酒窩的後背之中不想起來，小酒窩有些無奈，他其實不是很會照顧小孩子，他只好出聲喚醒茂夫。

「茂夫，到家了。」

茂夫聽到了以後，他緩慢的動了動身子，有些艱難的爬起身，他純黑的眼充滿了剛醒的茫然，過沒多久，他發現在小酒窩身旁的律，然後他漾出了個柔和的笑容，開心地看著自己的弟弟。

「律。」

「哥哥！」

律看見茂夫起來之後，他伸出了自己的小手，想要觸摸茂夫，而茂夫也想要握住律的手，看到兩人的動作，小酒窩決定蹲下來，讓茂夫從自己背上下來，而自己也微微放下心。

「好了。」

小酒窩順手拍著自己的風衣，揉了揉茂夫的黑髮，語帶叮嚀：「下次小心點，畢竟不是每一次都是這麼幸運的。」

「謝謝你，小酒窩。」

茂夫一手抓著律，另一隻手輕抓小酒窩那寬厚的手，有些不捨的問著：「我們還會見面嗎？」

小酒窩愣了一下，對於幽靈來說，時間的法則是不適用在他們身上的，但即使如此，他還是想要再次看到他嗎？

這孩子真是有趣。

「這個嘛……」

小酒窩反握住茂夫的手，微微揚起嘴角：「有緣的話吧。」

茂夫看著小酒窩墨綠的眼以及他臉上的紅酒窩，他抓緊小酒窩的手，像是承諾般的說著：「我們一定會見面的。」

「希望到時候我們可以成為朋友。」

「到時候再說吧，再見了，茂夫。」

小酒窩輕放開茂夫抓著的手，然後他再次看了茂夫與律一眼，隨即轉身離開，不帶一絲眷戀。

「再見了，小酒窩。」

茂夫緊抓著律的手，眼神直盯著小酒窩離去的方向，直到看不到小酒窩為止，他才跟著律一起走回家中。

如果能成為朋友就好了。